12.

一天下来，金南俊都处于一个精神恍惚的状态。

早上的时候金硕珍说给他拿甜面包，被他一顿揉搓下来头发也乱了拖鞋也掉了，慌慌张张光着脚跑进厨房，又被金南俊抓出去抱到餐桌上穿鞋。

金南俊还没能分得清楚，自己是正在做梦，还是刚刚梦醒。索性他放弃了思考，扶着门框看着金硕珍，将所有思绪、关注和视线全都放在金硕珍身上。

金硕珍的起居服是住进来后新买的，衣袖和裤腿都有些长了，罩住一点点的手背，和几乎整个脚背。取出面包后为了找出合适的瓷碟，他蹲在碗柜旁咕咕哝哝地找着什么，扁扁的脑袋和圆圆的屁股背对着金南俊。

金南俊揉揉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他透红的耳廓和脚后跟，生怕他转过来的时候，站在那里的不再是金硕珍，而是穿着他衣裳的别的什么人。

幸运的是金硕珍在厨房里蝴蝶似的转了好几个圈，每一次停下来的时候，他仍然是金南俊记忆中的金硕珍。

等他把甜面包切好摆在盘子里端给金南俊，金南俊还是出神地看着他，没有马上吃，而是拉开了旁边的椅子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金硕珍犹犹豫豫地挪过去，刚想说些什么，结果被对方温热的大手摸了摸头发，他立刻噤了声，很乖地等着金南俊把面包吃完。

可是金南俊三两口吃完了也不急着走，又捧着他的手问他吃早饭了吗？想吃什么？金硕珍被他混合着多种情绪的眼睛深深望着，不太好意思打断他的话，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南俊……”

金南俊迅速闭上嘴认真听他说。

“今天不用回公司吗？”金硕珍十分不解，印象中金南俊前段时间都并不会在老宅中久留，总是急匆匆抓了点什么吃的用的就赶去上班。明明今天是董事会完全换血的第二天，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才对。

金南俊几乎是被金硕珍赶出门去工作的。临出门前他还挣扎着问金硕珍晚上想吃什么。

金硕珍客客气气地想了想，回答道：“牛肉面吧。”

金南俊得了答案，可是心里还是悬着飘着没有实感，趁人不备又在他额上亲了一小口，才提了包往外走：“等我回来。”

随后留金硕珍站在门口呆呆望着他冒冒失失三步两回头的背影，还差点一头磕在车门上。金硕珍不自觉露出个笑来，缓缓伸手摸了摸刚刚被亲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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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还是当年的车，司机也是当初的司机。走进写字楼，上到公司所在的楼层，一路上碰见的都是熟悉的老面孔。

其实后来也有人跳槽、离职、生病请假，久久没有回来。但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在，还没住上安了指纹锁的房子，每个人都干劲十足，每天忙得晕头转向。

金南俊感慨了一阵，轻车熟路地处理了一些工作。报表、文件，各种事物上的某些关键词和关键数字，还有无处不在的日期，都与他的记忆别无二致。于是他开了挂似的高效运作了半天，去掉了许多不必要的检查步骤和无用功。

到了午饭时间，那时候他们公司尚且只是租了几层楼这样的规模，没能拥有自己的食堂，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是点外卖度过，就连金南俊这个大老板也是和员工们脑袋凑脑袋地坐在一起，经常一边吃盒饭一边敲电脑。

董事会刚刚换血，员工里还留有大量亲金硕珍父亲派的人，金南俊后来花费了好些时日才将他们处理好。

没想到的是这天居然有人借拿外卖的档口泼了汤到金南俊身上。

滚烫的汤水透过薄薄一层衬衫贴到皮肤上，辣辣的疼。这是不存在于金南俊记忆中的事情。

如果是这个时间线上原本的金南俊，应该会很生气吧。他会憋着一股气，想着早日将这种人铲出自己的公司，早日换得一个目标一致的团队，从而干脆利落地将人合理开除。

但是金南俊心里竟然很平静。

他默然不语地离开了座位，回到自己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找了条皱巴巴的衬衫换上，然后坐在电脑椅上眉头紧锁。

身边亲信以为他指定生了气，苦哈哈端着盒饭给他送进来，凑过去准备劝他，可开口刚说了句：“Boss……

金南俊异常严肃地摸着凸出来的下巴滑手机：“哪家牛肉面比较好吃？”

贴在门口偷听的小员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许久，还是有年轻爱吃的小姑娘忍不住开口：“我知道七号老街那边有一家……”

众人默默回头看她。小姑娘被看得心慌，说话的声音渐渐变低，但还是坚持说完了：“几十年的老店了，虽然算不得什么星级美食，但是能开这么久说明它真的……挺不错的……”

过了半晌金南俊从门里探出头来：“地址给我。”

想了想又补一句：“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好在结果是不错的。今天就都准时下班吧。”

这么说主要为的是自己也能早点下班，结果明明没有加班，他还是比正常的下班时间晚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老宅。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昏暗无光，也静悄悄的没有人，只在小走廊上开了一盏壁灯。金南俊寻着微弱的水声找过去，原来金硕珍正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洗澡。

金硕珍是没想到金南俊会这么早就回来。

比起往常半夜出没的金南俊，这个时候真的是太早了。他想着金南俊应该会带牛肉面给他当宵夜，也不好意思先吃晚饭垫着，又没有别的事可做，所以才先去洗了澡。

可是洗到一半隐约听到浴室门外窸窸窣窣地响，隔着水声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胆子本来就小，脑补能力也算是不错，还以为是什么人摸清楚了他们的作息和时间安排，特地趁他洗澡潜进老宅来偷东西。

这样想着，这个澡真是洗不好了。金硕珍草草冲了一下泡沫，水温开得太高导致身上红了一大片。顾不上自己还热腾腾地冒着水汽，他胡乱套上睡衣抱着换下来的起居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出。

没想到屋子里一片亮堂，而且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把东西翻得稀里哗啦响，现在的贼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吗？难不成来了不止一个人？金硕珍自己把自己吓得视线模糊，没想到刚从小走廊上往外看了一眼，就看见金南俊光着身子只围了一条短浴巾，站在储物柜旁找着什么。

他长手一伸，身上肌肉一舒展，随便塞在腰上浴巾便又松垮了一些。这虽然不是什么贼，可是金硕珍还是忍不住小声吸了口凉气，一头埋进自己捧着的衣服里闷声问他：“你干嘛不穿衣服？！”

金南俊见人洗好澡出来了，一看时间距离饭点已经过去许久，于是直接忽略了金硕珍的问题，巴巴捧着好不容易排队打包回来的牛肉面要拿过去给他。

金硕珍掀开一边眼皮偷偷从衣服缝里往外看。那片浴巾一开始动他就连连后退，满脸通红地喝住金南俊让他别动：“放、放桌上我过去吃！”

金南俊懵懵把面又放回饭桌上：“噢……”

“你干嘛不穿衣服在这里走来走去啊？”错过了第一个大声质问的时机，金硕珍的声音渐渐虚了，毕竟人家在自己家里爱怎么穿怎么穿，他有什么资格让人别这样，只好胡乱想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着凉怎么办？”

金南俊这才笑起来：“啊，那个……楼上浴室沐浴露用完了。我不知道你把新的放在哪里……”

“你可以叫我拿给你啊。”

“我怕我敲浴室门吓着你。”

那你……这样，就不吓着我了吗？！金硕珍肚子里腹诽两句，好不容易平复了心跳，这才闻到空气中飘过来的牛肉面香气。

于是他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脸也红了个彻底。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