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爱永不老去。

【南硕】《花好月圆》第一/二/三章

文/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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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直男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世界上本没有基佬,你喜欢的男人出现了,你就成为了基佬。




一、


金南俊通常记不住前一晚梦到了什么,只是偶尔会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好像有人在敲门。梦里他觉得该是金硕珍来他家玩新游戏机打游戏了,虽然门上有门铃,其实金硕珍也有钥匙,但他就是会伸出细瘦的指节,叩在防盗门上发出的声音短促而脆弱。


挣扎着从堆得有半人高的干净衣服的床铺上坐起来,金南俊挠了挠睡成鸡窝的脑袋,又抽抽松垮垮的裤腰带,走到半路一脚踩在不知哪一天换下后团成一坨的衣服里,脚趾间卡住一个什么薄薄的小小的东西。


他迷迷糊糊抬起脚看了看,是金硕珍每晚都会戴的RGP眼镜。


戴上这种眼镜睡一觉第二天视力就会恢复如初,挺神奇的,所以有几次被金南俊毛手毛脚弄掉或者不知随手放到了哪里,都会被金硕珍埋怨很久,一直找不到的话还会急得流眼泪。


他那时候根本不觉得一副眼镜有什么好计较的,被烦了两三次之后就很认真地向他表示,睡个觉这么金贵繁琐,干脆你以后别来过夜了。


于是脑海里一直笃笃笃响个不停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金南俊终于想起来,金硕珍还给他的钥匙就放在玄关旁的鞋柜上,乱七八糟的换洗衣物散落一地,房间里连个像样的落脚点都没有,而金硕珍这个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就连每天晚上不戴着就睡不着的昂贵眼镜落在他家里了,也没有再来寻找过。


金南俊傻在当场,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清醒了,才倚着沙发靠背把那小小一颗眼镜拿起来,小心翼翼捏在手里看了又看,然后又蹲下去,刨开那堆衣物,把另一颗眼镜同眼镜盒一起找齐。


这玩意儿不便宜,万一哪天金硕珍再来找他要,他拿不出手的话,怕是会让人失望。


只是在这堆衣服里埋了这么些天,刚刚又给他这只巨兽一脚踩落,不晓得眼镜君尚能饭否。金南俊没想太多,直接把它揣进了兜里,打算吃了午饭拿去眼镜店让人看看。


可没想到这“看看”的时间远超过了金南俊的预计。


水晶葡萄似的小眼镜哪里受得住他那样折腾,已是不能用了,金南俊只好让验光师再配一副一模一样的出来。


学校电视台和他约好下午有个采访,现在再赶过去已经妥妥的迟了。催了几次,验光师也很无奈,说这个实在急不来,如果实在等不及,只有让金南俊留个姓名和联系方式,等验好了再让他来取。


于是走的时候也没能拿上那副眼镜。


赶到影视传媒学院的教学楼里之后,很快有人拉着他做简单的妆造。已经all ready的女主持人就坐在隔壁化妆台,架势十足地打了招呼做了自我介绍,心想这个男人好歹应该为自己的迟到作出道歉,没想到金南俊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回应。


因为时间有些来不及,没等他整理好,节目编导就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凑过来要沟通采访内容。


当看到带着金丝圆框眼镜的金硕珍的时候,金南俊还是有些懊悔。具体的原因他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如果那副眼镜在身上的话,他起码能主动岔开一句采访以外的话题。


第一次看到戴框架眼镜的金硕珍,还有些新奇。金南俊根本没有在听他说什么,心不在焉地忍不住偷瞄他掩在透明镜片后的眼睛。摸着毫无涟漪的良心说,金硕珍未施粉黛红扑扑的脸煞是好看,他习惯性用力眨眼的时候,眼里盛着的是两个凌晨一点时泛起凉风的夜晚。


可惜金硕珍一心盯着台本,垂着眼睑,几乎没有看过他一眼。


与此同时金硕珍被他盯着,心里也觉得奇怪。


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迅速从化妆镜里瞟了几眼,又偷偷摸了摸,他疑惑了,脸蛋可是比口袋还干净啊?


好不容易对好台本,金硕珍被他时有时无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接消失在门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导播室。


好友郑号锡正巧没课,一早等在导播室要看热闹。见金硕珍脸色不是太好看,还翻出了近一两年都没有再戴过的框架眼镜,度数都已经不匹配了,看上去一副头晕眼花脚步虚浮的样子,直觉有事,等他一进门就一脸八卦地飘过去把人贴住了,问:“你是不是和那个金南俊有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啊。”金硕珍费力地把他从身上剥下来,“就之前我和你说的啊,被街坊阿姨拜托的事。”


“啥?”郑号锡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拜托你照顾一下生活不能自理的街坊弟弟而已吗?”


透过屏幕,可以看到金南俊和女主持人已经落座。金硕珍睨了睨他,又看了看好友,道:“喏,生活不能自理的街坊弟弟。”


“不是吧……他不是被学校破格录取、年年包揽奖学金、屡次给文学系争光的高材生吗?”要说金南俊有什么成绩,郑号锡其实是完全数不出来的,但是对于这人怎么个与众不同法还是有所耳闻,“结果生活不能自理?”


金硕珍郑重点头:“不仅如此。不是说智商有问题的是智障么。”


“啊。”


“他怕不是个情障。”


“……嗯,很痴情么?”


“屁啊,我怀疑他情商……”金硕珍调整了一下说辞,“我怀疑他没有情商!!”


果不其然,采访进行到中后部分,直播顺利,正值饭点,学校操场和食堂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原本两人还在非常商业地畅谈文学,金南俊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突然反问了女主持一个台本上根本没有的问题。


郑号锡:“呃……?怎么突然停了?”


台上的女生不过是当了一年左右的校园主播,一时无法应对,难堪中支吾着失去了把控能力。后台先是陷入一阵沉默,然后混乱中炸了锅,一群还没有社会经验的小编导乱作一团,一边高喊着“放送事故放送事故!!”和“怎么办怎么办??”,一边撞在一起从脑袋里飞出羽毛凌乱的鸟来。


金硕珍:“…………我就知道。”


郑号锡:“你知道啥了?”


“我就知道!”金硕珍咬牙切齿的声音淹没在一片鬼哭狼嚎中,“金南俊这个无可救药的臭直男!!”




二、


直男不过是直男罢了,至于为什么臭,这里面就大有说头。


事情还得从街坊阿姨说起。


“不过是半年前的事了。”金硕珍回忆了一下,“街坊阿姨突然通过我妈加到我好友,说来看过她小孩,小时候还经常和我玩来着……说远了,总之就是她发现她小孩上了大学以后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但是完全不会过日子,怕他有朝一日被绊死在自己房间里,所以请我有空能过去关照一下他。”


“你说‘关照’的时候表情好可怕。”郑号锡评价道。


“那不然你去帮男人收拾房间洗臭袜子臭内裤啊。”


“……”郑号锡一时无语,“不是,按你性格,真的不愿意的话根本不会维持这么久吧???”


“阿姨说送我一台xxxxx最新游戏机。”


“哦。”


“但是我毕竟没有那个钱出去外面租房子,宿舍也没办法玩。所以每次去玩的时候也不好意思光玩不做事……我一开始也是忍辱负重的好吗!”


“你说‘一开始’。”郑号锡摸下巴,“意思是后来还挺自愿么。”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郑号锡耸耸肩表示“请你继续”。


反倒是金硕珍短短几句就已经说累了:“……算了,没意思。”


后面那些又臭又长的抱怨,不过就是他洗着洗着臭袜子,的确是洗出点自愿的心思来。金南俊且不说情商太低,在暴露这个缺点之前,其实大高个好身材高智商和对着工作台一脸认真地做兼职赚钱的样子,真的是很帅。


而且只要不越过金南俊设定的范围、不打扰他工作的话,这个人还是挺风趣的。


郑号锡:“咳。”


金硕珍:“你到底要不要听。”


郑号锡:“听听听!”


金硕珍:“我这边刚失恋啊神经很脆弱的,你打断了我就不说了!”


郑号锡面上紧巴巴地点头,心里偷着乐,想说这不已经打断了好几次,不还是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


金硕珍真心实意地夸了夸金南俊到底哪里帅哪里有魅力,又真心实意地实名辱骂这个人不解风情,自从金硕珍半强硬地自行住进他家客房以后,金南俊的耐性直接归零,经常说出些很伤人的赶客话。


“那反正他又不出门社交,我过去死皮赖脸要跟他一起住一起吃,他真的挺抗拒的。时间久了不就……”


“干柴烈火?”


“屁。你能不能联系一下上下文。”金硕珍闷闷地拿着没摁出笔尖的圆珠笔一下下戳着已经作废的台本,“不跟你说了他直男吗。我说怎么使了吃奶的劲也撩不动呢。”


其实回头想想,直不直男的,可能根本不是首要原因。金硕珍自己都很想去把硬要住在别人家叨扰别人生活的自己揪出来丢到马路上。


“不让住就不住了吧,三番四次的被他赶,我都觉得我太强人所难了。”


“那是到什么程度了?”郑号锡打听得仔细,“亲嘴了么。”


“手都没牵呢。就是在牵的过程中……”金硕珍又调整了一下说辞,“行吧,是我意图要牵的过程中,就被他发现并且打断了。”


“他咋说。”


“就说他有喜欢的女孩子嘛。”


“那你呢?”


“我还能说啥。我说不愿意就算了。”金硕珍嘴上说得潇洒,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我的原则,一不混gay圈,二不泡直男,说到做到。”


话音一落,两人沉默良久。郑号锡再开口时语气诚恳,把人拉过来摸了摸背,劝他说:“可是你不混gay圈真的很难靠撞运气找到男朋友啊。”


毕竟直男比例真的很大。


“那干脆就不找了吧。”金硕珍赌气道,“你不要说得我很想谈恋爱那样。”


“还不是你眼光不行,一挑一个不准。”


“……”


“行行行我不说了。”


“你想说我还不听了呢。我现在就要去看看金南俊到底是发什么神经,不是已经跟他沟通台本了吗???他就是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金硕珍越说越气,拿起被他自己戳得坑坑洼洼的台本气哄哄地往外走,把郑号锡留在导播室追也不是撤也不是的。


待机室里金南俊也实在觉得很是疑惑。


他拿出手机翻出之前收藏那位女生主持的几期读书节目,每周在校园广播内播出三集,后期会上传音频到学院官网,内容不过是读读书的同时谈论一下自己的读后感,很简单的电台模式。但是他偶然听进去几段,觉得这个人还是颇有些想法,便心生欣赏。


那时候他第一次生出了“这大概就是他理想伴侣的类型”这一类的想法,所以他才在金硕珍同他表白的时候很笃定地说,自己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但是今天他只是想要同她交流一下最新一期节目中读的《雪落香杉树》,女生却完全乱了阵脚,一个字也没能答出来。


不应该啊?


金南俊登上官网,将音频又大致听了一遍,还没等他听出个子丑寅卯,金硕珍的声音幽幽从后面传过来:“嚯……”


他迅速摘了耳机转过身去。


来人清纯秀美的圆嘟嘟肉脸蛋儿上露出一个狭促的笑来:“该不会你喜欢的就是她吧?”


金南俊不知该如何回答,姑且还是先点了点头。


“那我还真是没看错你。”金硕珍说。


“?”


“事态都这样了,你不先去跟人女孩子道歉,反而在这边听电台,我说你是臭直男委屈你了吗!”


金南俊被他一吼,还真觉得十分委屈:“可是我问的这个问题,她在节目里明明还聊过。”


金硕珍这才回想起金南俊问的问题:“……她能说什么呢。是我觉得‘雪’才是整篇小说里最重要的意象。”


金南俊本有不同见解,听到他的话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嗯?”


金硕珍指指他手机上的官网页面,电台音频下文字标明的节目文案后赫然署名“金硕珍”三个大字:“你不知道她只是个主持人,稿子都是我写的吗?”




三、


话音落了,两人相顾无言,金硕珍今日之内第三次升起了“没意思”的念头,想想跟这种情障说人情世故必然是说不清楚的,还是不要自找没趣的好,于是愣愣眨了眨眼,二话没说掉头就走。


走没两步,又被金南俊叫住。


“那个……”


金硕珍心想这绝对没好事啊!硬生生踏出差点停住的步伐,僵直摆臂把台本甩得哗啦哗啦响。


“喂。”


谁是喂谁理你。


“金硕珍!”


“干嘛?!”


金硕珍超凶一猛回头,脸上写着“我看你到底有什么屁要放”,可惜金南俊没看懂。他被金硕珍凶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开口的时候却直接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你不来玩游戏了吗?”


这是哪个门派的寒暄?看我横斩了它!


“不玩了。”


“为什么?”今天也真是令金南俊困惑的一天。


金硕珍没想到金南俊还要追究个中原因,但这种事能有什么为什么。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泡不到他之后,还愿意继续帮他收拾屋子做做饭,然后毫无所求地玩玩游戏再直接离开。


我是无偿保姆吗?很稀罕一台游戏机吗?!


金硕珍心里想得是荡气回肠,但是嘴上说出来的话婉转得不得了:“自己一个人玩很无聊的嘛。”


其实这话也不假,每次他玩游戏的时候,金南俊就敞着书房门在里面噼里啪啦地打字。因为说游戏音效会影响他工作,所以金硕珍都是静音在玩,通关了连声“yes”都不敢喊,只有抱住个抱枕从沙发滚到地毯上,掉落时的一声“咚”还会换来金南俊不满的一声“啧”。


不可谓不憋屈。


更别提找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一起来金南俊家里体验快乐。


每次朋友说起新款游戏机,语气都十分向往。几颗大脑袋挨脑袋凑在一起上网寻找购置了这款游戏机的机构,哀嚎着“多少钱玩一个小时只要能玩一个小时都好啊”,好几次金硕珍差点就要出口邀请他们说:“其实我有那个游戏机的,要来玩吗?”


但那终究并不真的是他的游戏机。


街坊阿姨说会送给他一台昂贵的新款游戏机,但其实她提供的只是一个玩游戏的场地。游戏机在金南俊的家里,便是金南俊的游戏机,金硕珍不能够打开音效,也不能够邀请朋友一起来玩。


金南俊是无法想到这一点的,金硕珍抛过来了,他只好默默接受:“啊……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金硕珍也不指望他真的明白,缓慢地点了个幅度很大的头,抿嘴露出个职业假笑来,便再次转身离开。


这一回头就看到郑号锡鬼鬼祟祟地在待机室门外探头探脑,想来已经偷听了个爽。金硕珍越走越快到了门边飞起一脚,让郑号锡一扭屁股完美避过。


“我真是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八卦的直男。”


“说明你见的直男还不够多。”郑号锡笑哈哈把人揽住了往外带,“去吃饭吧,总得吃饭的嘛。”


等那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金南俊独自在待机室里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他反复咀嚼着金硕珍最后给他的那个笑容,也没发现人家眼里根本没有笑意,反正笑了=不生气了,金南俊松了口气,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如释重负地拿起自己的背包。


手机抬屏点亮,显示着有一通未接电话,和一封短信。


打开来看看,是眼镜店发来的信息,说眼镜已经配好了,可以来取。


金南俊于是独自吃了街边的简餐,取了眼镜径直回了出租屋。


新配好的眼镜,眼镜盒不一样了,金南俊欲言又止站在店里不肯走。验光师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从里到外一模一样,很诚恳地跟他解释说度数一样就可以了,眼镜盒不会影响使用效果。


金南俊也说不出非要一模一样的理由,人家又那么头头是道无法反驳,他只有略带失望地将眼镜盒放进自己的背包。


只是在外面待了一个下午而已,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熟悉的小窝,每天每天都相处在一起,偏偏只有今天回来打开门的时候,却猛然觉得“啊,实在是有点脏乱啊”,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念头强烈得无以复加。


也许是之前见到金硕珍的时候,家里总会是干净整洁的,不会因为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而踉跄,也不会找不到突然特别需要的东西。


但是今天也和金硕珍一起待了许久,回到家的时候像是跨入另一个世界一样。


金南俊傻站几分钟,把取回来的眼镜往鞋柜上一放,同钥匙挨在一起。他踢了鞋子又慌慌张张回过身来把鞋子摆正,沙发上和房间椅子上堆着换下来的脏衣服,还有一些掉到了地上,金南俊把它们捡起来堆成一堆,挨条拿起来闻闻试图辨认到底穿没穿过。


一番努力过后他无奈作罢,干脆穿过没穿过的一股脑全塞到洗衣机里一通好洗。


最后他坐在只是收拾过衣服的屋子里,成效尚可,心想等金硕珍下次来玩游戏的时候,总不至于一开门就嚷嚷说乱得无处下脚,然后钉在玄关不肯走进来。


那时候的金南俊是不会明白的,“不玩了”的确是不想玩游戏了的意思,但是同时,金硕珍放弃的不仅仅是游戏,更是摆着游戏机的这个出租屋客厅,和住在这间出租屋里的人。


他坐在书房里打开电脑,习惯性敞开的门外黑洞洞一片。如果金硕珍还赖在这里的话,客厅总是亮堂堂的模样,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他圆溜溜的脑袋会挡在显示屏前左右晃个不停,配合着操控摇杆的声音,同自己打字的声音融在一起。


半年前金硕珍没来的时候,明明每日都能与书房外的黑洞洞友好相处的。


金南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好像想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他没有获得过程,也得不出任何的结论,最后起身把门关上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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